朝露 第22节(2 / 3)
至亲。
以往,情浓时,她唤他六郎,郎君;生气时连名带姓喝他“李慕”;揶揄他时,她欠身称他“殿下”;而寻常更多时候,她都是唤他的字“羡之”,或者叫一声“表兄”。
因为他们的开始,就是那一声“六表兄”。
她持着一盏酪樱桃,巧笑盼兮,“六表兄,吃这个。阿昙保证,吃完你就开心了。”
从“六表兄”到“六郎”,用了十年时间。
裴朝露的手抖得厉害,有无尽的怒气喷涌出来。她开始痛恨自己,明明已经用尽力气不要去想过去的事,但那些封存的记忆总是一碰就苏醒。
猛然间,不久前勉强控制心绪压下的血腥气再次冲向喉间。
她的口中弥漫开血腥味,是一点血从肺中激出来。
“静心,勿躁、勿怒。”元宵那日,大夫的话回荡在耳畔,“千万别呕血,散了最后一点元气。”
她面色雪白,心中惶恐,薄薄水雾瞬间蒙上双目。
她还没等到二哥,她还想见他一面。
黄泉路上有阿娘,爹爹,大哥,芙蕖,或许还有云秀……她的父母,孩子,手足,都死了。
仅剩的一个,她希望能在人间遇见。
这样想着,她竟将口中的血咽了回去。
人,便也平静了些。
须臾,对着阴庄华笑了笑,低声道,“妾身不要樱桃。”
她拂开李慕的手,却发现他抓得太紧,半点挣扎不开。他狭长多的凤眸中带着忧惧和无措,是年少偶尔犯错惹她生气的模样。
其实,他那样一个人,从来谨小慎微,沉默避世,鲜少犯错。
最开始,是因不受双亲待见,只成日小心翼翼地避在宫中,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练武学习,想让自己优秀些,能得母亲青睐。然而即便他文治武功早早胜过皇兄不知多少,然而在围场打猎,书房论政,他都是极力掩下锋芒,作出一副庸碌模样。
因为曾有那么一回,他抢着回了个问题,得了太傅的夸赞。结果放课后,苏贵妃来接太子,知晓这事。非但没有半点欢悦之色,更是凉凉瞥过他,最后定在穆婕妤身上,浅笑道,“安分些,莫要拿孩子争宠。”
回头,又冲着他道,“你也一样,别总出风头,给婕妤惹事。”
此后,为护穆婕妤,亦怕再受冷眼,他便彻底沉默下来。好在那些年里身边还有明光抚慰。
有那个小郡主珍惜他一点一滴的好,有她让他一步步变得更好。
故而,他入仕走的每一步,出征打的每一仗,都是反复推演,唯恐有错漏不够好。
便也几乎无差错。
若说犯错,多来是被她挑错,惹她生气。
譬如他在府衙取消了休沐继续上值,不陪她逛街购物;再或者是窝在府邸看顾树苗忘记与她过节。
惹她气急的一回,是过了文定后,府中樱桃长得齐整。按着规矩二人大婚前不得见面,裴朝清来为她取头盘樱桃,结果试尝美味,将那盘樱桃直接吃了大半。
被养在掌心的小郡主彼时没啥道理可讲,包着两汪泪从司徒府到齐王府,倚在树下噼里啪啦地掉金豆子。
不怪自己二哥贪嘴吃了她的樱桃,就怪他护不好果子,让旁人抢了去。
他站在她身旁,又心急又心疼,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小郡主哭得天昏地暗,最后跺脚道,“罚你喂我。”
他捧着一碟樱桃,一颗颗地喂,指腹触在她饱满鲜艳的朱唇上,润泽又软糯。
“我也喂你!”她洁白的贝齿含住最后一颗樱桃,踮足仰首,将果子渡给他,又瞪他,“记住了,不许将樱桃分给别人。”
“谁都不行!”
“一颗都不行!”
屋中安静的让人害怕。
裴朝露眼中原本迷蒙的雾气氤氲成大颗泪珠,折射出李慕泛红的眼角。
有些共同的记忆,总是同时回想起来。
她的余光瞥见对面站着的姑娘,胸口又开始发闷,心绪起伏间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我……想躺一躺,我有些累。”她抬眸望向李慕,带着乞求让他松手。
她不能焦躁动怒,需得平心静气,需养着身子,攒下已经不再漫长的生命,等哥哥到来。
为此,她连恨他都放弃了。
李慕终于松开了手,裴朝露喘出口气,往床榻走去。
路经处,年轻又朝气的姑娘站在边上,挡住她一半的去路。
她恐那姑娘再说出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让自己心绪不安,遂自觉往边上让了让,礼貌道,“妾身谢过姑娘好意,心领了。实在,妾身用不了樱桃。”
她眉眼低垂,嘴角挂着虚无的笑,轻声道,“妾身曾经亦是有幸之人,亦有郎君为妾身载树育果。只是后来,他先走了。”
“曾之幸,后之命,妾身都能接受。只是这旁人之果,便无法再受。”
“他、去哪了?”未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