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8)(2 / 3)
只是见宋潜机眉间有些疲倦,妙烟稍一思量,盈盈笑道:
这仙蚌孕育的仙胎,集蚌内千年灵气而生,自然根骨绝俗,灵脉强韧,天生的修仙种。他长大后一定像你一样,也能做天下第一人!
她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只需三言两语,就能让别人开心。
不。宋潜机却摇头,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不要他做天下第一。
妙烟微怔:什么?
他不用学我的剑,也不必会弹你的琴。他父亲是天下第一,自会为他撑起天穹遮风挡雨。
他可以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喝得烂醉如泥,养几只灵兽,交一群朋友。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躺多久,就能躺多久。
这世间枷锁栓不住他,我要让他过最自由、最快活的人生。
妙烟惊愕地瞪大杏眼:那岂不是成了混世魔头?
混世魔头,又如何。宋潜机笑答。
霞光云影一重重覆上他的侧脸,朦胧的橘光红光交织,随风缓慢游移。
瞬息之间风流云散,妙烟发现自己从没看清这个人。
她想说你若没有家族,没有徒弟,没有开宗立派、做一代宗师的野心。
你再强大只是一个人,不是一方势力,注定名声难听。
宋潜机可以不在乎名声,她不能不在乎。
得此仙蚌,若产下仙胎不走修仙路,岂不是暴殄天物?妙烟劝道。
宋潜机看着她:修士孕子,依然辛苦。寻得仙蚌,是想免你辛劳。
妙烟张口,忽然失语。
她幽幽一笑,凝眸,落下两滴清泪。
宋潜机抬起手,又匆匆放下,生疏地安慰:我哪里不对,你大可与我直说。
妙烟只是摇头,轻声自语:太迟了。
宋潜机死前恍然大悟,原来早在那时,对方杀心已起。
他重生之后,依然很怕别人对他哭。
跟他哭过的人实在太多,先有孟河泽、何青青,后有纪辰、陈红烛
再往后还不知有谁。
而他从没对别人哭过,也没什么人能让他对着哭。
掉眼泪是最没用的事。宋潜机一直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童年在山脚下小镇度过,清贫却快乐,推窗可见四季苍山。
虽然父母早逝,无枝可依,总有好心的邻居接济他。只会哭闹的孩子没糖吃,手脚勤快才能讨人喜欢。
少年登上华微宗大船的那天,全镇欢送,杀鸡宰羊。
宋潜机大言不惭地说要攀仙梯直飞云霄,亲眼看见山外世界无限精彩。
后来他在华微宗外门,每天打最多的工。有些人生在天上,有些人生来要打工。
他独来独往,沉闷无趣,变态地努力,斤斤计较地攒钱,足够让每个同龄人发自内心地讨厌他。
只有断山崖无底的深渊,能勉强容忍他说不出口的野心和郁郁不得志的愤懑。
他在那里将一个无辜少年推下悬崖,从此罪有应得走上不归路。
他的剑越来越快,他的敌人越杀越多。
人穷志短,有时候为争抢一件无主宝物,有时为几块灵石就能不死不休。
蔺飞鸢曾劝他去海外小门派当客卿,安安稳稳地修炼。
这一行来钱快,但是干得久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宋潜机很想一剑敲在他头上,我和大宗门结了仇,哪个小门派还敢收我?
我早就来不及回头了。
子夜文殊曾问他为何非要把事做绝。死海秘境中邪魔横行,环境险恶,正道修士合该守望相助,不应互相算计。
却被宋潜机大骂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是青崖院监,是不食烟火不染私欲的神明,你一开口,那些正道修士当然听你的。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用剑说话。
他那时气焰嚣张,心里有一簇烈火燃烧,能点燃苍穹。
他不惜命,不信人,更不珍惜别人宝贵的好意。
很多年后宋潜机旧地重游,寻访来路,山脚小镇已经消失,断壁残垣被风沙覆盖。
孩提时爬过的老树枯死,摸鱼的溪流干涸,燕子不再飞过青灰的屋檐。
而他飞上云霄,造了一座天外天,看见山的那边,还是山。
虽然青山历历总相似,宋潜机依然安慰自己,我的人生才刚开始。
我要住最高的天,娶最美的道侣,救支撑天地的擎天树,轰轰烈烈再活一次。
他拼命跑向大陆尽头,却被困在雪原。只身转战天下,却遭身边人背弃。
大雪落时,终于明白就算打赢每一场仗,也不能赢尽人心。
他做过太多错事,问心无数愧疚。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救世主,也不是故事的主角。
他本是一个凡人,生在山下平宁镇。百战不死,只因没有办法。
来得不巧
宋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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