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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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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那些人为了能活,比天还高的价都敢点头应,大不了就拿一船的货抵了,总好过没命。

“公子就坑在这儿。”陈恕捂着肚子,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倒有几分像年画上的贺喜童子,“公子问那些人,有没有月港出海的船引?有船引的海商,大手一挥,分毫不取,让人离开。拿不出船引的,依照律法,该上缴多少税,公子就拿走了他们多少货物。此外还狠狠敲了他们一笔好处,说是水师出兵也要钱的。”

陈恕偷偷看着周围都在忙活着烧火煮饭的商人,小声道:“这么一折腾,谁还猜不透公子是什么意思?头次出海,公子因着咱们的事儿,暴露了身份,再做不得普通海商了。现在不少商贾巴不得同公子一路,就是领船引都快一些,又有水师一路护着,少了多少烦心事。”

听着陈恕绘声绘色的讲述,林海萍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遮去了赧色。“公子总是有鬼点子。”她犟着嘴道,一朵极小的花儿却从心底“嘭”地一下开出来。

陈恕不乐意,“这是公子主意多,够机灵。”他不通男女事,没看出来林海萍的那点小心思。不过常跟在史宾身边,他早就调转了方向,成了史公公的第一号狗腿子。

史宾早在陈恕讲起当日之事时就离开了,他走到林海萍的军船下,抬头去看桅杆上飘着的林字旗。鲜红的旗帜,与旁的黄色旗不同,混在一处也特别打眼。在夜幕火光下,反倒更显得张扬。海风吹拂,偌大的林字一下一下地飘动。

林海萍坐在火堆旁,听着陈恕絮叨着公子长,公子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抬头看林字旗的史宾。她下巴搁在屈起的腿上,双手圈住膝盖,想着史宾一直以来的夙愿。

所以,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那个秘密告诉他?

听着身边的呼吸渐渐绵长,朱翊钧睁开双眼。

“掌灯。”

帐外守着的都人将一盏烛灯取过来,替朱翊钧照着。他皱眉,“仔细着些,别将皇贵妃给照醒了。”

都人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身子越发弯了下来,将灯往下放了放。

朱翊钧小心地将纱帐掀起一个小角,从缝隙中钻了出来,转身将最外头一层不透光的锦帐放下,密密地盖住床。

“田义呢?让他将账册拿进来。”朱翊钧信手取了外袍披在身上,在桌前坐定,“磨墨。”

田义捧着几本账册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举着烛灯的小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小太监因没瞧着路,脚下一拐,烛泪从灯座上落下,滴在青砖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田义停下了脚步,眯缝着眼往后看,伸手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头上打了一下。

“行了。”朱翊钧有些不耐烦,扭头叮嘱都人,“再烧几个火盆起来。”

有了先前的事儿,宫人们的动作越发仔细起来,轻手轻脚的,连呼吸都放慢了不少,生怕叫天子给听见了。

诸事妥当后,朱翊钧将最上头一本账册打开,从里面取出夹着的几张字纸。他揉了揉眼睛,提笔蘸墨,打开第二本账册。

田义将腰弯得更低,只不过比原本矮了那么一分,就觉得腰上隐隐作痛。他强咬着牙不吭声,硬生生地又弯下来几分,凑到朱翊钧的耳边,“陛下,这等小事,让奴才来做便是了。”

朱翊钧横了他一眼,“去,多事。”

田义敛目,用比原先更慢的速度挺直了几分,觉得腰越发疼。他身旁的小太监慢慢地凑过来,盯着朱翊钧的后背,不出声响地轻轻替田义揉着。揉了一会儿,田义觉得舒服了,微微侧头,朝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垂下头,退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田义将注意力又放回到朱翊钧的身上,他发现陛下自提笔后,只草草写了几个字就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他也不出声,只朝都人看了看,嘴向天子脚边的火盆努了努。都人立即又退了出去,找了几个火盆烧上端来。

朱翊钧放下笔,搓了搓手,将身上的外袍拢得更紧。丝质的外袍滑得很,再怎么拢还是会往下掉。可他的眉头却与外袍相反,皱得死紧,一点都松不开。

朝鲜那头已经快接近尾声了,明军与朝军联手,收复了全国六道。倭国不过是苟延残喘,听说国内已有不少人反对,但丰臣秀吉还死撑着一口气,不愿退兵。

不过也快了。

接下来,就是明军班师回朝之后的犒赏。打了一年多的仗,金花银却是少不了的,不然朱翊钧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些大明子弟抛家弃子为国征战,到头来却得不到几个钱,温饱尚且不能够,还如何指望他们下次再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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