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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陈秋家里也没有半个人,所以他才出来蹓躂,晃悠悠的由家里走到单车径,又想去t市公园逛一下,平时他在家间得无聊,总是上去那个自己苦心经营的blog,整理一下spy的照片,可最近他都没心情更新,那个blog也荒废了大半个月了。

他想,一定是吃林春做的饭吃得太多,所以人也变得奇怪了,像书獃子一样奇怪。陈秋逐渐变成一个很容易感到满足的人,很难想像不久之前,他才因为生活空虚而跟林春上天台跳楼。他发觉只要林春在他家,他就十分容易感到满足。

他喜欢看着林春提着几大袋材料、将那几袋东西一把甩上流理台的样子。他常常不自觉看着林春垂下头切菜切肉的样子,每当是时,林春的颈项便温顺地低垂,显出那一片柔细的白晢皮肤,让陈秋想起那一次在t市公园中、他是如何替林春揉按那僵硬的颈背。陈秋在好久之后跟林春说,其实他一直很喜欢看着林春头发凌乱的样子。

林春这个人的五官平凡温顺,有时眼神锐利得像两块刀片,再加上一身沉实的打扮和平板的身子,整个人有一种一丝不苟的严肃感。然而,他那头凌乱蓬松的短发却中和了林春所散发的严厉气息,使他常带着些许迷糊的气息,令人联想到一些善于研究、忽略生活的学者,偏偏真正缺乏生活智慧的人是陈秋才对。陈秋事后笑说,总是很喜欢林春这个人的种种落差——外表上兼有凌乱与整洁,外在与内在又有一种令人意外的落差。

陈秋那天一时衝动出口叫林春上他家住,他不只想林春在他家住一晚,甚至觉得让他住一整个假期也行,这种想法连陈秋自己都感到吃惊。陈秋是那种对人十分冷感的人,不只是身边的人,以至于动物、植物,全都不值得将自己的感情投放下去——陈秋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对于世间的事都看得很淡然,一般学生所着紧的分数,他也一直不当是一回事。

只是,林春的淡然和陈秋的淡然是不同的。林春对于人际淡然,但无法对于母亲对他的期望处之淡然,陈秋的淡然就比较近于香港人的「hea」(註一),所以他常觉得:「什么事也没所谓。」但是,林春和陈秋二人看似淡然,也并非真正做到淡然和「没所谓」。

陈秋虽然以hea的态度过活,但却时常想要找乐子。换言之,他生存的目的就是寻求一些让他真正感兴趣的事。所以他离经叛道,做一些出格的事,利用他父亲遗传给他的好皮相去扮女人、玩spy,每当他往那张脸上妆,他就会感到一阵报復的快感,愈是将那张脸弄得面目全非,他就愈开心,因为在那一刻,他终于不再是「陈秋」,而是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

可是,在林春面前,他只会是陈秋。林春曾经这么说过:「无论你扮成什么人物,你依然是你,是陈秋,因为那一双眼始终没有改变过。知道什么是灵魂之窗吗?你的灵魂寄宿在你的眼睛里,所以它们看起来才会那么美丽,因为它们将你的一切都浓缩、凝固收入你的眼球之中。除非你自毁双目,不然任你怎样装扮,你都只会是陈秋。做陈秋有什么不好?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眼睛时,是在学校里面,而不是在碰见你spy的时候。」

那一番话说得当时的陈秋一阵躁热。那算是什么?那番话是否隐含了一种曖昧的意味呢?然而林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并不似在暗示其他东西。没错,林春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只是把想到的事讲出来,不加任何雕饰,将林春的话加以想像、赋与额外感情的,却往往只是陈秋而已。陈秋也同样不想点破一个事实——不欲去细想自己为林春的话赋上感情的这个行为,背后有什么动机。只要一想通,就不得不改变了。

然而,他那天开口叫林春上他家住。他终于开口。并不是经过任何精密的盘算,不,也不用说是盘算,那一句话完全是没有经过思考就溜出口唇边,一秒都没有思考过。说了那一句话之后,陈秋却有种豁然开朗的心情。

他看清楚自己将林春这一个人放在心中的什么位置,那位置的高低、那一个从来未被任何人霸佔过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给林春留了一个席位,等待林春做他的入幕之宾。

林春当时却撇开眼睛,只跟陈秋保持距离地走,一直走到超市,林春才说:「那是不可能的,我也有家。」

但陈秋没有被拒绝的难堪,也不后悔自己讲过那句话。林春就是这种人嘛,他已经习惯。林春很有主见,但也可以说是没有主见。只要是有点强势的人拉着林春走东、走西,林春就不会反抗。起初,他会尝试挣开那个人的手,但发现挣不开,他就会停止挣扎,寧愿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和高洁,也不会作任何丑态毕露的抗争,就好似陈秋那次在厕所捉住林春那般。然而,若林春果真不从,他亦会表达消极的反抗,将自己的一切情感抽空,包括爱憎,然后让对方只能得到一具尸体,这是林春意外地固执的地方。

假使改变不到顺从对方的这个事实,他就将自己的一切掏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份骨气。

陈秋却在年初一、这一条单车径上,迎面碰上林春。他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脚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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