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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为《春梦》的故事里,被某个不负责任的作者创造出来,身不由己地去做着自己也不能解释的事。

人很多时也是如此,不是吗?有些人生来便活在悲剧,如阮玲玉、林凤这些女子一生周旋在男人身边,扮演美丽的歌女,她们所演的戏跟她们的人生一样都是一套悲剧,只是一套名为《女演员悲剧》的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本来就源自人生。我也在做一场戏,樊梦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被逼臣服于『他』之下,被『他』与『他』的同伴玩弄、观赏。我们的悲剧是他人奢侈的感情与泪水,我们的喜剧是他人茶馀饭后无足轻重的笑话,我们的进展是他人眼里连载的小故事。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不过是一场戏、一个廉价或免费的故事。或许将我们创作出来的『他』以及观赏我们的『他们』,都不过是不同剧本里的小人物。当『他们』在玩弄我们时,『他们』亦被更有权威的人或神所玩弄,我们既娱己又娱人。

我就只不过是故事里一个小演员,是没有资格讲太多高尚的品德,只要『他』要我做某件事,我就要去做。

以往我懒起床,常常迟到,但我今天提早半小时回去。这大楼的课室没有窗,只能从门板上一面长方形玻璃窥视课室里的情况,当然空无一人,连灯也没有亮起。依我梦中所见,三月八号的樊梦穿着一件棕式中袖卫衣跟黑色牛仔裤,背着背包,提早十五分鐘回来。以往樊梦坐在离我颇远的位置,但今天他会坐在我后面。

我坐在中庭里、距离课室门最远的长椅,附近又种了几棵大树,一般人不会注意到我。大约过了十五分鐘,樊梦便真的进了那课室——他所穿的衣服正如我梦中所见。一阵鸡皮疙瘩迅速爬满两臂,背脊窜起一股针刺般的寒意,我紧了紧拳头,掌心却冒出一阵阵手汗。我不禁站起来,在长椅前一遍遍来回走着,直至自觉愚蠢,才重重呼口气,坐回椅子。

真的,『他』要我怎样做?

在接下来廿分鐘,我脑里打了太多死结,无法好好思索。看看手机,都过了上课时间十分鐘,才进去。sue如常替我留了一个位——樊梦果真坐在我后面。我飞快略过他的脸,在他发现我之前就别开眼,佯装没有留意他——平时我不会跟樊梦接触,必须表现得像平常一样,他才不会防犯我。在梦里,我试过跟他老实招认春梦的事,梦里的他有过两种反应:其一是抵死不认,反指我是疯子;其二是将我视为同伙,要我跟他一起解决春梦的问题,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乐见的。我要的,不是朋友。

我在走向座位时,特意摆了摆斜肩袋,亮出那叶型别针,就见樊梦低下头记下些资料。我知道他注意到别针。说来也奇怪,我本来没有这种别针,是梦啟示我去寻找这款别针,得来全不费工夫,楼下一间饰物店便有这一款别针,我问店家这是何时进口的款式,对方说这是新款,是新近半个月才入货——可是我在梦里所见的别针,正正就是这一款式。如果梦是来自潜意识,而潜意识又记下我意识没想特别去记的东西,则我为何会梦见一样从未见过的东西?我肯定樊梦也没有看过这款别针,则他又为何在梦里见到这别针?我与樊梦是两个不同的人,何以我们有同一种梦、又在梦里见过同一种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东西?

梦是一种来自潜意识的心理机制,抑或是有预知能力的神秘色彩?

这不是我所能知的东西。我坐下来,对上樊梦的视线。第一次梦见这场面,我并没有理会樊梦,故此在课后没有机会向他攀谈。而根据梦中的经验,我是必须与樊梦接触的,好让樊梦能暂时不梦见我,而以为跟我保持接触就能免于春梦。实际上,根据我这几个月的梦,这不无道道理:只要我与樊梦保持平淡的交往,是确能消除他日常的焦虑感,渐渐将我变成他一个普通朋友。一旦我的存在不再为樊梦带来压力,他就只会梦见与我做寻常的事,如只是吃顿饭、上学放学,而不会再有任何亲热行为。事实上樊梦只所以屡次梦见与我亲热,是来自人际、学业的压力以及性压抑:他一直不甘于落后他人,又想获得他人的认同,这种心理投射到梦中,经过变形与扭曲,矫饰成与男子的亲密——当然我无法解释樊梦所梦见的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樊梦之所以没有梦见女子,是因为他对成就的追求远大于性欲:他认定男人在事业有成前不能满足情慾。情慾是有害的,故他压抑一切生理需求,将精力投放到学习——他成绩已是中上,但未及顶尖——因而他焦躁不满,不自禁形成排斥女性的心理,所以他在梦中缠绵的对象从来不是女子。

我跟樊梦笑了笑,他傻傻的回我以礼貌性的点头。若樊梦做人聪明点、反应快一点,他会是个大受欢迎的男子:外表阳刚,眉目深邃如外国人,带有几分粗獷不羈,可惜他的性格远不如外表来得干练,又不识表达感情,常常冷着一张脸。许多系内女生不敢与他谈话,以为他眼高于顶、难以接近。这正便宜了我。

上完课,我找借口跟樊梦谈了几句。我在想不要请他食饭,幸好sue适时搭话,使我不致做错事。我不应该太早邀他去食饭,樊梦对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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