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 子修(2 / 3)
去看他的模样。
她会一直记得,他最后临走时,那一身深蓝的绣金外裳,发间束着镌珠纹螭的墨玉冠,跨出门槛的背影修长挺拔,一举一动散发着青年特有的朝气与潇洒。
她怕一掀开那棺木盖,看到的脸庞闭目而毫无生气,没有半点他从前的样子,自己会认不出他啊。
“姐姐,你院子里的红药花好漂亮啊。”十年前,那个垂髫孩童突然跑到她房门口,蹲着小小的身子,对那些泛水珠的芍药生起叹羡。
大大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她,一副看见漂亮姑娘的惊喜表情,眨巴眨巴睫毛:“姐姐你长得比你的花还美呢。”
“平日里我娘从不给我吃这些点心,只知让我罚抄什么诗书的,倦的我整日骨头都要散架了,还是卞姨娘待我好。”他如获至宝地捧着手上的桂花糯米糕,吃得嘴角都是碎屑,兀自狼吞虎咽。
“娘,是我。”他从火海里走出来,干净的少年长身如松柏,脸上的笑容谦和而高贵。
“娘,你忘了么?你曾经告诉过我,因为我是我父亲的儿子,所以不能随心所欲做事。既然父亲要谋整个天下,儿自然也不能给父亲蒙羞。”
“阿彰,我等你超越大哥的那一天。到那时,我们兄弟两个一同出去征伐打仗,杀遍天下乱臣贼子,和霍去病将军一样搏出个大好江山来,好不好?”
披着战甲的青年温润一笑,宽容地拍了拍弟弟不算厚实的背,低头靠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腰间剑鞘反射出明亮熠熠的日光,晃花人的眼。
随后远去,人与马一同消散在远处的旷野,再看不到半点影子。
这一去,哪料就从此远别。
阿笙死死地咬住手背,努力不让自己大哭出声,直到咬出两排红肿的牙印。
泪水独自沥沥地流下来,打湿了冰凉的皮肤。
抠住身边的墙壁,听见后面传来细微的人声,脚步极轻。
她不用回头也猜到来者是谁,所以更不愿去看他。
“对不起。”压抑而隐暗的愧疚。
“曹阿瞒,你没有对不住我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说,“你对不起的只有你的儿子,和你最信任的典将军。”
“我也没奢求你能原谅我。”
良久,他叹息。
阿笙终于忍不住了,猛地转身,抬起手腕想给他两耳光,犹豫了两秒还是放了下去,近乎失态地带着哭腔尖叫,“我当然不会原谅你!他也不会原谅你!你不配!”
“你知道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吗?他被乱军用刀枪杀死,尸体被冰冷的马蹄碾过,连完整的肉身也没有啊!他一共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的每个日日夜夜,他不知疲倦地读书习武,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却落得现在这个身无全尸的下场!他都是为了救你……救你这个所谓的父亲啊!”停了一会儿,她边哭边喊,近乎成为一个陷入癫狂的妇人,眼泪把满脸糊了个透湿。
曹操慢步走上前,双手抚上儿子的棺木与灵位,指腹触过复杂精细的纹理,眼睑微垂。
阿笙哭了会儿,想起已经熟睡的曹昂,怕惊扰了他,于是忍住抽噎,把喊声憋回喉咙里,低低地哭泣。
“卞笙。”耳畔他默然开口,递上一块帕子,试图塞到她的手里,“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出于我,你要责怪——就把怒气和责任全部归结于我曹孟德一人,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行事荒唐所以被人暗算,事到如今,自然不会有半分辩解与推脱。但我求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好不好?你想想你腹中还有我们的孩子,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头来还是在折磨我。”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劈手将他伸过来的帕子推开,无力地睁着已经红肿的双目,嗓子嘶哑:“你还知道自己鬼迷心窍?”
喉咙突然发痒,她忍不住掩口咳了几声,而后转过头道:“是我卞笙从前看错了曹孟德,不过没大碍,从今以后,我算是把你看明白了——原来我自始至终都被你骗得彻彻底底,你过去说的尽是些虚妄空谈的鬼话!是我知道得太晚了,所以我现在真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那般天真得可笑!”
见曹操张口欲言,她捂住耳朵干脆表示不想听,直接不由分说打断他,自己继续道:“关于邹氏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想听,我一点也不怪她,我也不会恨你,你只让我感到恶心,我也只讨厌我自己。你最好现在离我远点,我怕我控制不住会杀了你。”
语罢,她逃也似的冲出门外,把将要冲出的眼泪全部咽回肚子里不想让他瞧见,直直跑到西面的城墙边。
在路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口气爬上最顶层,然后站在上面,扶住雉堞往下看。
这是宛城最高的一座城墙,依山而建,头顶一片雾霭沉沉的青蓝天空,伴随山岚浅淡缭绕的气息。
她也没去仔细估算有多少米,只知道现在自己所处之地很高,从这里往下看,高高的梧桐树也不过如此。
攀住墙壁的空隙,跨脚一个翻越,坐到了城墙之上。
她闭上眼睛,听到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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