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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坐不安睡不穩怎到天明(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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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一跳,這二位一個是七八十歲的白胡子老頭兒,

嘴裏不剩幾顆牙齒;一個是土頭土腦的小老頭兒,像個走街串巷的鄉下手藝人。

金啓慶說:「這位是齊白石先生,這位是他的高足李苦禪。」何天寶雖然沒學過

琴棋書畫,這兩師徒還是聽過的,實在沒想到會是如此模樣。

齊白石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他嘴裏沒牙,只有不知哪裏的口音,何天寶

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抱拳拱手「久仰久仰,彼此彼此」地答應着。齊白石鬆開

抱着的拳頭,抄起碗就撲向那碗據說是用帶皮雞、海參和雲腿的燴三丁,倒了一

半在自己面前的海碗裏。

金啓慶看出何天寶沒吃過炸醬面,親自幫他調了一碗。何天寶嘗了一口,味

道不錯就是有點鹹,嘴裏大聲叫好。金啓慶特別愛聽恭維話,被誇一句立刻如沐

春風,又覺得何天寶誇得外行,自己找補幾句:「你們南方人不知道,這炸醬面

和炸醬面可不一樣……」金大爺話匣子打開就沒完了,先說他們家當年吃炸醬面

如何講究,再說這院子來過某某親王,某某格格,某某太傅,牆角那堆假山石是

乾隆年間打蘇州運來的,旁邊的竹子是從和珅家的移來的,魚缸是宣統爺御賜的,

趴在石頭上睡覺的貓是當年光緒爺的某某貴人養的。

何天寶實在忍不住了,問:「光緒朝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這貓得多大年紀?」

「是她出宮之後後來養的,也不該叫貴人了,該叫老太妃。」

雖然何天寶仍然不大相信這貓的來歷,不過經過金啓慶這麼一介紹,這院子

立刻蓬蓽生輝。

齊李師徒是一對妙人,雖然名滿天下,卻毫無文人風骨,倒像是兩個走江湖

的滾刀肉。何天寶說什麼,他們都當耳旁風,只是埋頭猛吃,齊白石幾乎一人包

辦了那碗燴三丁。金啓慶和其他幾個人刻意應酬何天寶,說些北平的政商人物。

一個姓周的北洋小官僚說了句話,吸引了到何天寶的注意,說:「何先生得

跟金大爺幹一杯,金大爺爲了幫你找那院子,四九城溜溜跑了一個月。」

何天寶起身舉杯敬金啓慶,說:「這我還真是馬虎了,我還當是輝子幫我找

的。」這叫順手牽羊,離間一下金啓慶和輝子。

金啓慶笑:「這輝子就愛吹牛,那房子的房東確實認識他,但當時沒有合適

的房子,你西院的鄰居小曹是我朋友,知道我找房子,你那院子一空出來就告訴

我了,我這才定下來的。」

「哦,我還沒見過這位曹先生,改天一定要登門面謝一下。」

「是啊,小曹在保安局做事,你想在北平吃得開,就非得跟他交朋友。」

「保安局算什麼,汪先生早晚要接收北平,他們那些人都得丟了差事。」一

個醉醺醺的小官僚嚷嚷着對何天寶舉杯:「小何——哥哥拿酒蓋臉兒跟你直說了,

臨時政府自治委員會哥哥是看不上的,哥哥的前程就指望你了。」

何天寶還想再打聽,所有人卻都跟着說起北平臨時政府改組的事情,這裏都

是些混不進北平漢奸政府的失意者,紛紛表示北平這些人都是沐猴而冠汪精衛才

是正宗雖然齊燮元王克敏對他們望眼欲穿三顧茅廬他們一定守身如玉等着汪先生

召喚。

何天寶試了幾次也無法把話題轉回自己這位保安局鄰居身上,只能跟着一羣

人大吃大喝,儘興而散。散席的時候,何天寶注意到那個讓他覺得古怪的小老媽

子不見了,只有金大嫂一個人收拾桌子。

何天寶去了趟跟南京有聯絡的錢莊,把賬上的活動費全數提出,叫洋車回24

號院,路上借口買冰讓伙計從錫拉胡同繞一下,這裏有軍統極少數未被破壞的聯

絡點,表面看風平浪靜。何天寶猶豫了一下,沒有進去打聽消息。

回到金魚胡同24號院,他穿過甬道,推開西跨院的院門,花園裏滿庭月色,

兩廊下種的花樹在晚風中沙沙響。

賈敏已經開了他們的小院的院門,何天寶看看甬道裏沒有別人,不等關門就

問:「你今天出去過嗎,有沒有我姐姐的消息?」

「聽說秀兒跳進護城河了,至今沒有找到屍體,她水性好嗎?」

何天寶搖頭:「她只是受訓時學過,之後也沒怎麼練習,昨天又受了傷,我

覺得……」

「這年頭凡事要往好裏想,只要一天沒確認,你姐姐她就是逃走了。」

賈敏拉何天寶進院子坐下,從廚房裏端出一碗乳白色的東西,說:「喝酒了

吧?這是我剛買的滿洲乳酪,解酒。最好把它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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