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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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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顿饭她掰着吃一块。

今天母亲又给奶奶蒸了五个白面馍,秀莲竟然给他拿出来一个!他们家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奶奶的白面馍;就连猫蛋和狗蛋,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吃他老外婆的干粮!

秀莲太过分了!先前给他碗里捞稠饭,现在又把奶奶的白面馍拿来让他吃,这简直不能再让人容忍!

少安匆忙地把自己饭碗里的黑面馍吃完,又把吃饱的猪吆到圈里拦好,就端着那个白面馍回到窑里。

他脸阴沉沉地把那个白面馍又放回到馍篮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门外走。本来他还没吃饱,但连稀饭黑面馍也不想再吃了。这件令他难堪而痛心的事,已使他无法继续在窑里呆下去。

在他出门的时候,母亲拿起那个白画馍追出来,偷声缓气地说:“死小子!这是妈让秀莲给你拿的!”

少安头也不回地只管往出走。他知道,母亲这样做,是为了让秀莲好下台。

他出了院子的时候,听见窑里传来秀莲的痛哭声。哭就哭吧!谁让你把事情做得这样令人失望!

少安第一次没有和妻子一块相跟着回饲养院他们的家。

他心烦意乱地一个人回到田家圪崂这面,进了自己住的窑洞,连鞋也没脱,就倒在了土炕的铺盖卷上。

少安的额头象感冒一般发热。他第一次感到了成家后的烦恼。

是的,这是一个征兆。随着秀莲进了家门,矛盾已经开始露了头。他多少年和父母弟妹生死与共,秀莲即使是因为爱他而伤害了家里的人他也不能原谅。他是一个成熟的庄稼人,绝对不会象农村的有些年轻人,如俗话说的“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牺牲自己而全力支撑这个穷家,这是他多年来的一贯信念,已经成了他的生活哲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从无数艰难与困苦之中垮下来,甚至因而感到自己活得还有点意思……天很晚的时候,秀莲才一个人进了家门。少安知道她回来了,也没睁开眼看她。

他感觉熟悉的,温热的手在他腿上轻轻碰了一下——不是无意,而是专意碰的。

他睁开眼睛。

血立刻呼然地再一次涌到了他的头上!

他看见,秀莲立在他面前,竟然在手帕里包了两个白面馍,给他递过来,正等着他坐起来接呢!

他气愤地一闪身坐起来,大声说:“你怎么能这样不懂事呢?”

秀莲看来也生气了,说:“这是妈让我给你拿的!”

她说的当然是实话。在他甩手一走,秀莲难为情地哭了以后,婆婆、公公和兰香劝说了她半天。公公还怒气冲冲地准备到饲养院来教训儿子,被兰香硬拉住了。

她临起身回来的时候,婆婆为了掩盖这个难堪的局面,硬让她把两个白面馍给少安带来,以便解脱儿媳妇。贤惠的婆婆原谅秀莲,虽然事情做得有失体统,但这不是儿媳妇自己贪嘴,而是她心疼他们的儿子哩!

但孙少安完全忍受不住了,他竟然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冲动地跳起来,在秀莲的肩膀上捣了一拳头!

秀莲完全想不到亲爱的丈夫会动手打她。在少安生硬的庄稼人的拳头落在她肩膀上的时候,手里的两个馍就滚在了前炕席上;她自己也一个趔趄,跌倒在了脚地上!

她伏在土脚地上,伤心地痛哭了。哭了一会,又猛烈地呕吐起来。

少安在打了秀莲以后,马上就后悔自己太粗暴了——秀莲不管怎样,都是为了心疼他,他怎么能动手打她呢!

他本来想下去劝说秀莲,并且向她认错道歉。但一时又克服不了男人的自尊心。他只好两把将铺盖绽开,衣服也没脱,烦恼地钻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过了一阵他听见秀莲不哭了,并且象上了炕,开始悉悉苏苏地脱衣服。

不一会,他觉得自己的被子的一边被拉开了,接着,那熟悉的、丰满的光身子就悄然地躺在了他身边。少安心里忍不住一热。

秀莲把脸贴在他背上,又委屈地啜泣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你把人打得这么重……人家都有了……”“啊?”少安一下子翻过身来,紧紧地搂住了妻子,泪流满面地在她脸上狂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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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七年元月中旬,孙少平要在原西县高中毕业了。

在最后的几天里,所有的毕业班都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同学们互赠礼物,整理自己的东西;单个照像,集体合影;要好的朋友也纷纷聚在一起照一张留念照。县照像馆干脆专门抽出几个人到中学来为同学们服务。

许多手头宽裕的学生,都一群一伙到街上的国营食堂去聚餐——那里的桌子板凳这几天都让这些年轻人占据了。这样的时候,同学们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进校时盼着毕业的一天,可临近这一天的时候,又都有些依依不舍。更主要的是,所有的人都认识到,他们的少年时代也就随之而结束了。现在大学不直接在应届高中生中选拔,这就意味着大家从此不得不走向社会,开始过另一种生活:城里的同学除过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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