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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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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星稀月明对影长,水波生色千行,道不尽满庭芳。

风吹庭前点点落花,漫漫经过回廊,沉枫仙医提着一盏竹篾灯笼,走到那扇紧锁的木门之前,抬手扣响门扉,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他随即将那扇木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苦涩难闻的浓重血腥味。

凌泽上神的嘴角仍沾着未干透的血迹,目中一片恍如隔世的沉静,握紧的拳头处指节泛白,单手扶墙仍将脊背挺得笔直。

他原本规整的玄黑色衣袍上,多了几道醒目的破裂撕痕,额角还挂着透明的汗滴,轮廓分明的俊脸颇为苍白,鼻间喷出的急促气息却是渐趋平稳。

沉枫仙医晃了晃手中灯笼,任那燃烧的灯芯无助摇动,对着凌泽上神轻声叹道:“哎,想起什么来了?”

凌泽上神面色若含霜,声音粗噶地问道:“你可曾听说过,荣泽云海的了了?”

晚风吹过沉枫仙医的宽大广袖,扬起的青色衣袂半挡了竹篾灯笼轻晃的微光,他的脸上浮出乐于闲聊的笑意道:“哦,我知道,可是荣泽云君与凡人女子生下的女儿?”

沉枫眸中似是掠过浅光,低头自顾自接着道:“你随便问一位神仙,大抵都知道三百年前,荣泽云君的女儿了了,因为焚毁无上天书”

沉枫仙医斜倚墙壁,用极为稀疏平淡的语气说道:“而被抽骨断魂,打下了鬼火不息的十八层炼狱。”

他似是想扼腕叹息一声,言语中透着颇多的惋惜:“听说,也是个出众的小美人。”

凌泽扶墙的手落了下来,坚石堆砌的硬厚墙壁上,隐约可见条条细碎的裂痕,自凌泽扶过的地方蜿蜒伸展。

他不信。

她不会有事。

他定要亲自去一趟荣泽云海的边境。

在凌泽上神脚步不稳地踏出门槛时,沉枫仙医笑问了一句:“还想赶回荣泽云海,给你的娇妻喂药吗?”

凝着芳菲幽香的夜风渡来几分寒冷,背对着沉枫的凌泽上神笑声低低,带着刻进骨髓的嘲讽,深蓝色的瞳眸中爬满了深入肺腑的凉意。

生平从来不曾骂过一个脏字的凌泽上神,在这静谧安宁的花庭月夜中,竟是凉薄如斯地道了句:“你说,那个贱妇?”

云雾腾空驾起,疾疾的流风将满院薄雾裁成一池清波,碎了一地交错花影的明月光辉。

沉枫仙医目送凌泽上神赶往荣泽云海边境的身影,将竹篾灯笼的手竿卡入窗棂,挽起袖口叹声道:“现在才去,迟了有三百年。”

他抬头望月,笑得寂然:“总有人这么蠢,以为错过的还能回来。”

凌泽上神此前从未如此之快地驰行过,扎根肺腑三百年的蛊虫方才清除,他此刻的脚底仍是虚浮不稳的,疾风中飘荡的袖口所遮挡住的,是他那双正在微颤的手。

那条通往荣泽云海边境的路,那条他曾经烂熟于心的路,他怎么能将它忘了三百年。

他甚至把她忘了。

天界荣泽云海的边境,葱葱郁郁的羌芜树林一望无际,残破颓圮的木屋小院静无人居。

凌泽上神的指尖冰冷发凉,他的脑中不断涌出的记忆翻海如浪,玄黑色长衣随风而荡,霜华映月的羌芜树林,依稀还是旧时模样。

他记得那时的了了站在羌芜树边,纤柔手指轻戳那坚实的树皮,讳莫如深道:“我其实有一个秘密。”

了了说:“我把耳朵贴过去,就可以听见这些树在说话。”

她抬眸望着他,深棕色瞳眸纯净得像是能倒映下澄澈天幕,“你相不相信我?”

他心里不定这么想,却仍是顺从答道:“自然相信。”

了了笑得十分开心,粉拳轻捶羌芜树粗壮的树干,骄傲地抬起下巴道:“我知道很多事,都是这些树和花告诉我的。”

“它们互相也会说话,通过风传声,见过很多的神仙,很多的事。”

双颊绯红生春,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比如现在,这棵树说”

她仰起脸,声音清脆:“这棵树说它准备随风播种,来年就会有很多孩子。”

话音刚落,水墨颜色的羌芜树竟是撒下漫天的飞絮,随着夜风飘飘荡荡,一直散到看不见的远方。

她静静地望着飘舞的扬絮,他弯身下来吻了她。

而今羌芜树林又开始分散水墨色飘絮,树下却没有素裙美人望着他笑语嫣然。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苍翠的青苔爬满早已倾塌的残垣断壁,院中无人修剪的高大果树枝叶枯黄,斑驳落叶覆盖了满院的泥泞软泥,他踩上去,窸窣作响。

了了喜欢蹲在树下用粗布兜住落地的熟果,喜欢在墙边搭起玲珑生色的锦绣花架,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用炭黑石块在地上画画。

她指着那疑似鸡蛋的黑圈说:“这是盛夏生满莲花的池塘。”她目中满含期待,抬起头来望着他:“你说像不像?”

像。

你画什么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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