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放白鹿青崖间(2 / 3)
作为盘古嫡子,三清中最为年幼的上清。祂向来得尽偏爱纵容,少有忧虑烦闷之事。更何况这浩渺洪荒,本就出于盘古父神的遗泽。于是连尚处于蒙昧之中的生灵,都不自觉地亲近于祂。
定光跪伏于地,低眸敛目,混沌的脑海里断片似的转过几个念头,又一个接着一个倏的破碎开来,他隐隐有些茫然,禁不住叩问自己: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有幸拜入上清门下?
通天微垂着眸,神情淡然地注视着定光,他指节略微收缩,敲击着凝滞的空气,竟生生响起金石铮然之声,震碎了若有似无的怨声咒毒。
定光猛然一惊,咳出一口血来。
他怔忪中抬眸望去,视线模糊几分,又轻轻唤了一声:“师尊。”
当道尊抬手点上他眉心方寸,淡漠的脸上不带表情,仿佛挥一挥手便能抹去他经年的苦修,乃至于化形的灵智时,定光渐渐慌乱起来。
他微微仰着头,茫然地开口道:“师尊……我不想死。”
他神智不觉混乱,颠倒了时序,又乱了本我:“封神一难,师尊与师伯们交锋。若定光挥动六魂幡,伤来者,而截教败,定光不可活;伤来者,而截教胜,师尊尚可与师伯重归于好,定光此人又被置于何处!”
“他没有错,我亦无错!”定光喃喃自语,目光惶然中投向一旁的玉宸。又在下一瞬敛眸垂目,不自觉颤栗起来。他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冷汗涔涔,湿透脊背。
玉宸微阖了眸,念及袖中的定魂珠,无声地叹息一声。
若非圣人一向不甚在意,直视其容颜者早已被澎湃的道意碾碎灵智。哪怕是一丝半点微小地泄露,也便如归墟时,琼霄所见之景。
祂所言即法,所行即道。而其本身,便是道之化身。
“汝当罚,不至死。”通天简洁地开口道。
道尊眉目冷淡:“昔日你入吾门下之前,吾便有言在先,修为资质,心性为重,若有不敬吾兄长者,逐;若有造成门下争端者,逐……”
他声音渐渐转冷:“凡吾门下,当奉吾敕令。吾既有言,便依律法而行。”
“替换阵法核心,以致发生爆炸,伤及同门,流落险地。吾且问你一句,此事汝知晓,还是不知晓?”
定光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良久,他答道:“弟子知晓。”
通天微微一叹,凝视着他。
“这是我问你的第二次,你当真执意如此?”
定光拜下:“谢师尊成全。”
通天不再多言,他取走了定光事关封神的全部记忆,又拿走了先前传授的上清道法。道尊随手废掉了他之前的修为,又转手还了他一份普通心法下差不多境界的修为。送的到底与自己苦修的不同,也彻彻底底地与上清门下无关。
前尘已绝,无从回首。不至于死,不见得生。
“此物无甚大用,唯独可以隔绝另外那位定光带来的影响。”通天略挥衣袖,淡淡道,“你走吧。”
定光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最后请求了一次通天,往袖里乾坤里塞满了无甚大用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功法口诀之类,非他之物,不敢妄取;所予法器,既非门徒,理应还之。
道尊不言不语,一切听之任之。
唯有邈邈山间飞雪下得更为大些,穿过纯白色的梨花,恍惚见了一场零落的雪。他静静立于树下,微微晃神,又抬起手轻轻地替玉宸拂去发间的花。
少女抬眸望他,眼眸微垂,睫毛上落了絮絮的雪,又渐渐融化,润湿了她的眸子。通天小心地伸手将她抱起,少女便略低了头,纤白如玉的手腕自袖中伸出一截,微凉的指尖轻轻描画过他的眉眼。
梨花雪纯白无暇,透着一种说不清晰的宁静柔和之感,它映衬着少女迤逦曳坠的绯红裙摆,无声灼烧入通天眸底。
他神色微动,眼眸中涌动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许久,许久。
通天阖了眸,低声问她:“阿宸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玉宸想了想,眸光微凉,笑意浅淡:“既然是他着手做下此事,该如何便是如何。不过要先寻些材料,塑造一具匹配度高的身体,将他自定魂珠中挪移出来。”
通天颔首:“自当如是。”
玉宸接着道:“不过以他目前神魂崩溃的程度看,不宜操之过急,否则躯壳容易损坏,便由他暂且在魂珠中休养生息,渐渐消磨去黑雾的影响。况且,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了。”
通天又点了点头。
他神色莫名,定定地凝视着少女,忽而轻叹一声:“阿宸,若我所行途中见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所求未必得偿所愿,但凭世人肆意评说,我当如何?”
少女凝眸望他:“我听世人后来赞誉吾教碧游宫,万仙来朝、金仙百万,亦有人诘责其是非不分,一味滥收,门人良莠不齐,心性败坏。但若谈实情,我确实未曾从沙粒中寻出几粒珍珠,只试着将沙粒磨成了珠玉良石。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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